□周瑞芬
元旦前,居然在淘宝上找到了老式的月份牌。小时候生活在乡下,记事都用农历,婚丧嫁娶、生辰八字、逢年过节,似乎只和农历有关。即使家家户户都挂着月份牌,每天撕去的虽然是公历,人们掐算的还是农历。
只有上了学,元旦这个节日才被全新的开启。
记得小学一年级,老师说:“明天是元旦,也是新年,要玩游戏,还有奖品,和过年一样热闹。”我听了兴奋极了,和妈妈软磨硬泡提前穿上了过年的条绒上衣。
第一个游戏是在黑板上画一个大大的鼻子,我们排着队,依次蒙住眼睛去摸,只要手落在鼻子的任何地方,都会得到一支铅笔的奖励。
第二个游戏是“钓鱼”:洗衣盆里盛了半盆水,水上漂着几个乒乓球,我们轮流用一个长柄勺子去舀球。舀到了会奖励一块橡皮。
还有一个游戏是在一定距离外吹灭讲台上的煤油灯。到这个时候,差不多每位同学手里或多或少都有了奖品。只有我,还是两手空空。我感觉脸发烫,手心里全是汗,心里满满地沮丧,我拼命忍住眼泪,准备扭头离开。老师拉住我,轻声说:“再吹一下试试?”我便使出浑身的力气去吹,只见老师几乎同时弯下腰,在旁边也吹了一口气,灯灭了。
讲台上的灯灭了,我心中的另外一盏灯却被老师点亮了。即使这么多年过去,我仍被这个元旦的小火苗温暖着。
初中到县城上学。班里有很多漂亮的女同学,穿着流行的喇叭裤,时髦极了。有一位女同学更是把普普通通的劳动布上衣穿出了清雅脱俗的感觉。许多年之后,我才知道那叫气质。我像一个旁观者,躲在角落里,默默读书,默默欣赏。
点亮我的依然是元旦的一场联欢会。全班同学动手用谜语、拉花、气球以及黑板上的粉笔画,把教室装扮得喜气洋洋。书桌连接起来摆成椭圆形的会议桌,上面摆了瓜子、糖还有水果,这也是我不曾见过的奢侈。同学们互赠贺卡,尤其同学们字斟句酌的祝福,让人兴奋得久久不能平静。
一位女同学主动约我一起朗诵一首歌颂老师的诗,现在还记得两句:还是这握粉笔的手/还是这张念A、B的口……她操一口县城同学都不会讲的“京腔”普通话,而我刚刚从乡下来到县城,带着满身泥土气息,却收到了同学们同样真诚的鼓励和肯定。
从这一天起,我终于走进了这个属于城市同学的世界。
高中是我们学生时代最累也是学习最紧张的时候,要不要开联欢会,被讨论了很久,最后,班主任力排众议,开!
联欢会在全体同学合唱《幸福拍手歌》中开始。“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如果感到幸福你就跺跺脚”……拍手、跺脚,教室里地动山摇,大家尽情宣泄积压在心头的高考压力。
各种才艺表演后是分组活动。约了几个要好的朋友打了整整一晚上扑克。似乎每个人都想透支一些欢乐,有点不管明天的疯狂。知道明天我们还需要为高考拼尽全力,知道不久之后,一场离别会让我们黯然神伤。
大学时代的元旦就没有那么中规中矩的晚会了,但校园里还是充满了节日的气息。校门口的邮箱也因此而爆满。毕业于北京大学的班主任,为全班同学炒了一晚上菜,我们理直气壮享用,居然没有想到去帮一把,因为那时候我们还没有真正长大。遗憾的是,老师也没有等到我们长大,仅仅八年后,他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大学的我们更多是沉湎于自己的世界,那是用青春的触角初探生活的美好,如同元旦那个晚上,整个教学楼是喧嚣和华丽的,我走在校园的小径上,雪在静静地落……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元旦,每个人都会染上那个时代年轻人无来由的浪漫和忧伤。
岁月的风刀霜剑严逼的岂止容颜,还有我们燃烧的激情。
元旦联欢会,也似乎只是学生时代的节日。当我们离开这片伊甸园后,我们的青春,我们的元旦,也就戛然而止了。
(编辑:吴存德;一读:张飞;一审:王国秀;二审:贾星慧;三审:王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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