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佩璇
“舟泊秦淮近晚晴,遥观瑞气在金陵。”也许是在北国待久的缘故,我和母亲对于秀气的烟雨江南水乡总是难以倦怠,在去过乌镇、周庄的情况下仍然期待西塘之旅。
对于有的人来说最适宜的安排可能就是“刚好可以”、“刚好有条件”,不刻意地水到渠成,“顺手”也去完成或打卡,会有一种小确幸、随缘而安的自在和舒心。我们此行出发去上海本意是为处理自己的私事而来,恰逢母亲留意到西塘就在上海的周边,距离很近,是我们在等待窗口期的理想去处。我那时谈不上喜出望外,但也对这一切刚刚好的安排非常受用,这种未经过多人为干预的,甚至有些严丝合缝的完美契合的生活节奏,让我有时会想到这是否为上天对辛苦奔波的过客的嘉慰?在等待窗口期,我们在淡淡的期许中开始打包行李动身出发这治愈之路。
然而,接下来的不算美好的意外插曲为我上了一课,时至今日仍然感慨:“事情与计划可以因为巧合而变得完美舒心,也可以因为巧合而扇动蝴蝶效应的翅膀一发难以收拾。”因为我在商场多逗留了半小时,我们从地铁赶到莲花路站时距离莲枫专线末班车只有两分钟,在那短短的时间我终于感到慌张,飞速赶到站台,幸运地坐上了延迟发车的末班车。又恰遇上海梅雨时节,淅淅沥沥的天街小雨化为无情的倾盆雨,让刚放松的我隐隐不安。在我们到达下一转乘站时又完美错过了青枫公路、朱枫公路的末班车——差了5分钟,再叠加天气因素,像落汤鸡一样苦等半小时后我们不免也灰心了。那时的雨肆虐而凌厉,我想:好吧!原来蝴蝶效应真的能出现,环环相扣的巧合使我服气,夜雨闻霖多叹声!平添旅途的无奈与毛躁心气。
几经转折,最终在月上梢头的时候,抵达了这未近先考验人的水乡。尽管雨霖霏霏,但在出门踏上两边窄窄的人行道与几座小拱桥时眼前微风斜雨落在水面、花树和行人肩头的景象还是撩动了人的心弦。与人同乐,闲庭信步,看那烟雨水乡,悬灯照清夜,叶落堂下雨。此时的雨不再恼人,化为千万细针投入河中,盈盈河上花,瑟瑟花下雨。小拱桥上人头攒动,缓缓移步又从岔口鱼贯而出。我们沉浸在这热闹的观夜景、赏灯光秀的氛围里,雨霖西塘也未能减退多数人的热情,恰如古人秉烛夜游,及时行乐。此时我才隐约领悟了东瀛诗人松尾芭蕉《请呼我的名为旅人》的意境:旅人是一个奇妙而大胆的身份,如剑客一般闯出自己的世外桃源,穿梭于各地之间,不哀叹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观大千世界,敞开心扉,感受不同的风景与生活方式。现在我也欲疾呼:“请呼我的名为旅人!”
翌日,晴光转树,晓气分岚。不同于前一日的雨来浮碧霭,霞去落苍波,晴空万里无云,晴明风日雨干时,草满花堤水满溪。河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看着金鱼翻飞跃水食饲,很难不“心微动而情已起,水未漾而显波澜”。亲临水乡望黛瓦玉墙,回眸历史,阅历千面光阴斧凿而下的痕迹,我幻想出一个捣练的浣纱女望江“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而郎君浮梁买茶一去不返的哀伤故事。临水上演多少个跌宕起伏的人生故事?这河,仿佛打开故事联想的灵水,故事性十足。西塘整体的秀雅,也让人对于宋人在那个雍容年代里赌书泼茶、挥毫“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的从容自在。水乡的平静淡雅锤炼人的心性。也许我很难喜欢不期而至的密雨,却也对柔情水难有抵抗力。直至回上海,也会忆起江南好。
尽管江南好,难免“风景旧曾谙”,西塘与周庄、乌镇相较而言也未能摆脱同质化的问题。西塘在传统与现代的转型中可以看到它的努力:积极打造旅游景点、办民宿,开发汉服羌族传统服饰写真一条龙,潮流文创、酒馆与特色小吃等,而这些在其他知名水乡也都能看到,恍惚间误以为去的是同一个地方,也许博物馆还能作为它们独特的标签吧。而流水线照片批量制造、占用“固定”机位长时间闪光灯拍摄也让夜游的旅人体验感不那么好。波澜一水,山川异乡;西塘与其他秀美水乡未来的道路任重而道远。
(编辑:吴存德;校对:王荻;一审:武巧英;二审:王国秀;三审:贾星慧;终审:王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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