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期间建设起来的许多工业基地,在市场经济荡涤下早已风光不再,而内蒙古最大的装备制造企业一机集团却依然保持着活力,竞争实力在国内位居前列。一机集团何以长期屹立潮头呢?
老军工人给出了答案:建厂70年来,一机集团最宝贵的财富就是敢于担当、善于攻坚、勇往直前、永争第一的铁骑文化和军工信念。无论条件和环境如何艰苦,我们从不放弃追求和努力,只要是一机人认准的事,就一定要做成……
官笃超(中)与同事合影
1959年10月1日,一机集团生产的武器装备参加了国庆阅兵。
1959年4月,内蒙古一机厂第一座平炉建成投产。
见证峥嵘岁月
回望来路,激情满怀。1958年,一机第一辆中型坦克试制成功,结束了共和国不能制造主战坦克的历史;1959年国庆节,在新中国成立10周年的盛大阅兵式上,一机制造的32辆阅兵装备排成整齐的方队,威风凛凛地驶过天安门广场,接受了毛泽东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检阅。
从荒滩建厂,到生产出第一炉国产装甲钢、研制出第一个国产坦克大部件,再到第一辆坦克成功下线,一机集团兵器专家官笃超见证了那段峥嵘岁月。
官笃超,四川省威远县人,1951年8月考入重庆西南兵工专科学校(1952年改为西南第一工业学校、重庆工业学院,现为重庆理工大学),在重庆学习4年专业知识后,1955年8月被派去沈阳学习俄文,1956年来到位于包头的一机厂,跟随苏联专家学习装甲钢冶炼技术。
“苏联的装甲钢是以镍、铬、钼(Ni、Cr、Mo)为基础的合金钢,其中镍和钼都是国际上传统的战略物资。当时国内没有,西方国家封锁进不来,这些战略物资都是由苏联供应我们。”忆起往昔岁月,官笃超老人的记忆闸门瞬间打开。
20世纪60年代,苏联中断了镍、钼等战略物资对我国的输入,中央相关部、局领导多次来函来电要求一机厂试炼无镍装甲钢。艰难困苦面前,官笃超等冶金、材料科技人员和工人,在工厂领导和兄弟单位的指导协助下,着手研制我国第一代无镍装甲钢。
许多人并不知道,镍元素在装甲钢中有很重要的作用。一般而言,物体硬度越强,韧性越差;韧性越好,则强度硬度越差。装甲钢要求有很高的强度、硬度和韧性,而镍元素恰恰能在保证钢铁强度、硬度的同时,不降低钢的韧性,尤其是低温韧性。
1959年4月15日,一机厂平炉投产,那时一炉钢要用300多公斤镍。“虽然关键元素镍没了,但装甲钢的冶炼不能停。当时第五机械工业部要求必须找到镍的替代品,所以我们开始试炼无镍601装甲钢。”官笃超说。
从1960年4月开始,官笃超和同事经过近3年的努力,调整冶炼、热处理工艺,终于试制成功了601装甲钢。新钢种工艺和性能稳定,达到技术条件要求,于1963年3月经国家批准定型,并获国家科技进步奖一等奖。官笃超当时还获得60元奖金。“这抵上我一个月的工资了。”说起这些,官笃超老人言语间满是自豪。
通过10年的生产、考核,工厂又发现无镍601装甲钢有三个缺陷,淬透性不足、低温性能差、材料供应困难。新一轮试验开始了,从1970年至1975年,工厂进行了第二代装甲钢623钢的研究试制。历经4年苦战,623钢研制成功,各项指标完全达到设计要求,于1975年5月经国家批准定型,一直生产至今。
传承宝贵精神
“我认为两代钢种研制成功的意义有四点,一是在资源供应十分困难的情况下,保证了工厂数十年军工生产的正常运行;二是改善、提高了坦克车辆的防护能力;三是锻炼和培养了工厂的冶炼、材料科研技术队伍;四是证实了一机人忠诚敬业、艰苦奋斗、开拓进取、无私奉献的宝贵精神。”官笃超说。
时至今日,官笃超还清晰地记得,搞科研时国家穷,职工更穷,他家里没有一把锁,因为没啥值钱的东西可以锁,房门仅有个插销。他爱人在厂医院工作,常倒夜班,家里必备和值钱的东西是一块马蹄表、一支手电筒、一辆花30元钱买的旧自行车。
那时,工厂里不分干部、技术员和工人,每天都是一样地苦干、实干。炼钢人员三班倒,8小时值守在炉前,一炉钢约炼7个小时,炉前出钢温度高达1620℃-1635℃、粉尘大、重体力……国家体谅工人艰辛,困难时期给炼钢人员每人每月粮食定量52斤、夜班粮8斤,每月发3斤保健肉和8元保健费。“记得1960年冬天,我和爱人一顿饭吃了6斤带骨羊肉(2个月的保健肉)。我们那代人以苦为荣,认为努力工作是参加革命,不是为挣钱……”官笃超说。
历史昭示未来。正是有了无数个像官笃超一样坚守的军工人,才铸就了共和国坚强的军工基石。建厂70年来,一机集团一心向党,在荒原大漠上开启筚路蓝缕的创业征程,于一穷二白时掀起气壮山河的建设浪潮,一步步成长为跨地区、股权多元、以军为本、重中轻坦克及轮式步兵战车、中口径火炮、铁路车辆、石油机械、工程机械、专用汽车和相关车辆零部件等军民品融合发展的现代化企业集团。
新时代,新征程。一机集团在时代的洪流中闯出波澜壮阔的改革之路,在新时代的历史交汇点张开拥抱世界的胸怀。(图片均为资料图)
【专访】
记者:你们是怎么学习炼钢的?
官笃超:1957年1月,领导派我到天津钢厂实习。钢厂把我分到2号平炉实习,实习计划是20个月。但因苏联炼钢专家来到包头,1968年6月我奉命回厂,协助专家工作和向他学习。专家名叫叶夫根尼·米海依洛维奇·普里巴夫肯,30多岁,莫斯科钢铁学院毕业,在苏联工厂任职工程师、工长。由于中苏关系的重要性,中方对苏联专家非常重视,他们的文件、图纸绝对不允许变动。
1959年前,一机厂共有3个平炉炼钢技术员,其中2个是1955年毕业(铸造专业改炼钢)到苏联实习回厂的:陆义芳,在工地配合平炉基建;李华忠,在上钢三厂试制炮塔。只剩我一人陪同普里巴夫肯专家工作和向他学习,直到1960年10月专家回国。
专家对冶炼工艺很熟悉,但对平炉验收、炉底烧结、浇铸工装等不熟悉。请示领导后,我多次去包钢请护炉技师(丁桐富、肖光海、孙宝仁等)来厂指导。
记者:您除了专业方面的工作,还承担过其他工作吗?
官笃超:苏联专家到厂需要翻译、复制的文件、规程、图纸约24万多份。当时,工厂设有“翻译科”,有几十名俄文翻译。另设有“专家办公室”,从海拉尔招来一批会说俄语的小姑娘做专家办公室服务员。
1956年8月至12月,因为我既懂技术又懂俄文,在冶金科从事冶铸译文的技术校对。当时,一机厂一共来了40多名苏联专家,工厂除了要配合他们工作外,还要照顾专家及夫人们的生活。当时没有什么娱乐项目,一部分专家喜欢打猎,若天气好,礼拜天工厂会派车带着专家去大青山郊游、打黄羊。打完黄羊在食堂吃,三毛钱就能买一大碗黄羊肉。还有一部分专家及夫人喜欢跳“交谊舞”,礼拜六晚上七点钟,工厂常用大轿车拉20-30名男女职工去东河宾馆陪专家及夫人们跳舞助兴。我去过2次,舞厅不大,厅旁会摆有各种水果、点心……1959年-1960年,正是国家困难时期,一般场面很难见到水果、点心,除非专家或夫人们力劝,中国人谁都不会去取东西吃,因为心里都明白:这不是爱面子,而是要尊严!
1960年,包头交际处(现在的包头宾馆)落成后,专家们迁往昆区,舞会也随之迁往。约1960年10月,普里巴夫肯专家和夫人、孩子奉命回国,我和翻译同去宾馆送别。与专家共事2年,受益良多,虽无私交,也心怀感念。(据《包头日报》)
(记者:郭健;编辑:秦新宇;校对:武巧英;一审:武巧英;二审:贾星慧、王国秀;三审:王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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