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碾磨的岁月

□周涛

在我的故乡土默川,无论你走进哪一个村庄,都会遇到碾房和磨房,也或许会在某户人家的墙角处发现一个石碓子,而在家家户户的粮房里肯定会藏着一个铁钵子,这些工具都在我童年记忆中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因为正是这些工具伴我度过难忘的童年,也让我们本来粗糙的生活过出些许精细来。

石磨是农村粮食加工最主要的工具,由于故乡地处平原离山较远,每个村庄只有一盘大磨。大磨直径约有两米,为圆饼形,由上下两扇组成,上扇磨齿凸起,称阳扇,可以转动,下扇磨沟凹陷,固定不动,称阴扇。一盘好磨,磨齿和磨沟清晰锋利,磨扇之间严丝合缝,粮食在石磨的转动中,通过上下磨扇的咬合完成粉碎。石磨很重,一个成年男子才可以勉强推动,所以大磨只能依靠牲畜来拉。

拉磨的牲畜都是生产队退役下来的驴骡,它们已经无力干农田里的活儿,只能在磨道里消磨时光。驴骡们有时也垂涎磨房里粮食散发出来的香味儿,但嘴巴早已被主人套上“口罩”,套了“口罩”的驴骡还要被蒙上眼睛,小时候想不明白,大概是怕驴骡看见粮食分心,抑或是怕它们转圈晕眩,现在想来,人还是怕驴看到没有尽头的路而无聊乏味,丧失信心。一条磨道走到黑的驴骡紧紧拉着磨绳,大磨吱吱呀呀转动起来,光阴在磨盘里消逝。人们舍不得用鞭子抽打慢悠悠的驴骡,只是随便吆喝两声,因为乡村本来就是慢生活。

除大磨外,村庄里还有一种小磨,结构与大磨完全相同,是能够放在土炕上加工粮食的工具,主要用来磨豆腐。一个人盘腿坐在炕上,一手转动磨把,一手将浸泡过的黑豆放入磨眼,经过上下两扇磨的咀嚼,磨缝间会流出乳白色的豆浆。

石磨转动的岁月是幸福的,有粮食可吃的日子更显得滋润满足。但不管是大磨还是小磨,当磨齿变得光滑如玉的时候,磨就失去了它的锋利,这时候就需要请石匠修磨。一盘磨就是在这样年复一年的旋转中耗费自己的生命,磨扇越来越薄,重量也越来越轻。每年的春季,粮食青黄不接,石磨便消停下来,那些驴骡们也懒洋洋地躺在场院里眯盹,农人们辛苦拮据的日子正好是它们的幸福时光。

偶尔有几户有余粮的人家会在碾子上加工粮食,因为量太少了,经不起大磨的打磨消耗。碾子由碾台、碾盘、碾滚、碾架和碾把五部分组成。碾盘中心立一根竖轴,连接碾架,碾架固定碾滚。碾盘是直径两米的圆盘,用一块大石头打磨而成,碾滚是一个直径不足一米的圆柱体。小时候,村里的大人小孩都有过推碾子的经历。把粮食均匀地撒在碾盘上,女人们轻车熟路,一边用手扶着碾架,一边用小笤帚把挤压到边缘的半成品扫回碾盘,不慌不忙,动作自如。孩子们推磨,先是用手推,手劲没有了,就用肚子扛着推。麦子是最难碾的作物,需要碾六七遍,每一遍都需要用箩子箩,如果是饺子面就用细箩,如果做面条就用粗箩,头一两遍的面最好,细而白,越往后越差,因为麸皮也掺入其中。

碾子几乎一年四季忙碌着,所有的食物和饲料都需要碾子,碾子就是乡村的戏台,张家唱罢李家登场,无需谁来维持秩序,笤帚排队,约定俗成。在等待的时间里,有人会帮着推碾子,也有人聚在一起聊天说笑,碾子在一次次的滚动中不仅满足了人们生命的需求,也充实了乡村的精神生活。碾子有“青龙”之称,每年过春节时,村里人会为碾子贴对联,焚香敬表,祈求新一年风调雨顺,丰衣足食。

碾子和磨在村庄里都是唯一的,属于公用的工具。有的大户人家为方便自家随时加工粮食,就买一个石碓子。石碓子,其实就是碓臼,二尺多高,是一个直径尺五左右的圆柱体石头,中间凿有十分光滑的窝洞,用一根带有铁头的木棒作碓锤。用碓锤将碓窝里的粮食捣成面,乡人称为捣碓子,一般加工少量粮食的时候用碓子。在故乡,逢年过节时,人们用碓子捣糕面,那“咚咚”的捣碓声传出来的是喜庆和欢乐。

还有一种叫铁钵子的工具,主要用来捣调料。那时的调料都是整粒或大块儿,村里人就把花椒、大料、茴香、干姜等捣成面吃。铁钵子就是用生铁铸成的形如碓子模样的工具,只是比之袖珍一点而已,同时也有一把小铁锤与之相配。捣调料的活儿一般都由我们这些小孩子来完成,那时为了快点捣完去玩耍,我们会把全部调料倒入铁钵中,结果反而久捣不烂,贪多图快,适得其反。

后来,随着磨面机和粉碎机的出现,这些工具被渐渐冷落,除铁钵子偶尔还用到外,其他物件已难觅踪迹。那些残存的石磨、石碾更像是一位饱经生活沧桑的老人正在离我们远去,而磨道里的驴骡也早已不知去向。碾磨的岁月已成为记忆,但我却开始怀念起它们来了。

(编辑∶吴存德;一审∶武巧英;二审∶贾星慧、王国秀;三审∶王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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