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剪刀，刘海军快乐无比。图片来源：包头日报

清晨的草原道，缝纫机转动的声音打破了宁静。刘海军丝毫没有注意到橱窗外的天色变化，而是沉浸在一款定制皮衣的制作中。27年前，为了能养活自己，刘海军学了缝纫。对于这个职业的选择，他是被动的——患有小儿麻痹的双腿让他干不动卖菜、卖肉的体力活。最终，一把剪刀、一卷皮尺、一台缝纫机改变了刘海军的人生。2014年和2018年，他两次获得内蒙古残疾人技能大赛服装裁剪冠军，成为内蒙古最能“剪”的人。

被迫改变

小儿麻痹留下的后遗症让刘海军那张英俊的脸失去了光彩，曾经更为黯淡的是他迷茫的人生。1990年初中毕业之后，刘海军准备进入一家福利厂当工人，当得知一个月工资只有18元时，他倔强地心疼了好几个晚上，“我又不是废物，干吗要这样混日子。”当时残疾人就业十分不易。刘海军决定在路边卖菜、卖肉养活自己。近两年时间里，爸爸每天凌晨去蔬菜批发市场拉回蔬菜和猪肉，刘海军就坐在路边销售。平静的日子，被父亲在凌晨奋力蹬三轮车的声音打破。“天太冷，父亲摸黑去批菜，回来时满身满头的白霜让我心疼不已。当时我就想，父亲现在还能帮我，他老了我该怎么办？我已经拖累了他大半生，我必须要学一门技术，让他放心。”刘海军告诉记者，就这样，他毅然放弃了卖肉卖菜的生意，来到亲戚开的裁缝铺，成为师傅唯一的残疾徒弟。那时学裁缝的都是女孩，残疾人就更少了。很多人认为刘海军坚持不下来，只有他知道，自己必须留下来而且要做到最好。

家里有台缝纫机，刘海军腿不好却很小就会蹬，跑线更是难得的笔直。“也许我和这行真的有缘分，跟师傅学了不到半个月，师傅就给了我一条裤子让我做。半个月时间里，我每天就干纤裤边、锁扣眼的手工活，一坐就是9个小时，距离完成一条裤子的能力相距甚远。”刘海军说，这个任务让他一阵阵心虚，但凭借着半个月干零活积累的经验，他硬着头皮开始做，“轧好了拆，拆了再轧，直线、曲线我都不想让师傅说出不好；上裤兜、上裤腰、上拉锁，这个三个难题让我寝食难安，师傅看我发愁便细心指点，一个星期的时间，裤子终于完成。看着师傅和顾客满意的笑容，我在新的工作中找到了欢乐。”

缝纫人生

裁缝学徒有个规矩，三年学徒中两年蹬缝纫机，一年学裁剪。裤子、上衣什么时候开始上手，师傅的心里都有打算。半个月就能做裤子，已经突破了学徒的时限，而3个月后，刘海军开始上手做上衣，整整比同期的徒弟快了3个月。“开始做上衣前，我不到两个小时就能完成一条裤子了。师傅说，我是他遇到的最有悟性的徒弟。”说起往事，刘海军至今觉得骄傲。

做上衣，最难的是上领子，而所有上衣中，最难的是中山装的领子。“一个领子一尺长，里外能看到的只有两道线，如何实现领子贴服的‘抱脖’对机工的圆形缝纫技巧要求非常高。起初一个领子我得返工几十遍，布料和麻衬弄坏了不少，在一次次的失败中，我找到了一寸之间的变化，最终练就了完工的中山装领子往桌子上一扔就是一个完美领圈的本领。”刘海军记得，做到第四件中山装的时候，师傅揽来了70套中山装制作生意，便指令刘海军负责所有领子的制作，“70套中山装的领子，我均一次成型。师傅感叹，我真的是为缝纫而生。”

学到一年半的时候，刘海军拿起了剪刀，成为师傅第一个打破规矩提早学裁剪的徒弟。学裁剪的难度远比缝纫大，它不是熟练工，需要大量的计算和对不同形体的精准把握。最重要的是，随着时代的进步，顾客已经不再满足服装店画册上的款式，他们经常会提出自己的设想，要求裁缝要有设计能力。拿起沉甸甸的剪刀那一刻，师傅告诉刘海军，真正的考验开始了。

女装最核心的设计在领子上，为开阔思路，刘海军专门在上下班的高峰期到街上观察路人，然后把独特的设计记录下来。上下班途中，刘海军经常被一些行人服装上特别的设计吸引，用不太方便的腿脚骑着自行车追着人家看个究竟，好几次因为不看路不看车，险些出了事故。

艰难飞翔

全身心的倾注，让顾客们逐渐注意到了师傅旁边的刘海军。刘海军的建议或设计，经常让顾客感到惊喜。

三年学徒期满，告别师傅，刘海军拥有了自己的制衣店，“这一刻真的无比幸福，我终于不用再让父母为我操心，能凭借自己学到的本事，让生活过得很好了。”草原道上那间20多平方米的制衣店，成了刘海军梦想起飞的地方，“我知道我和别人不一样，我的飞翔之路，一定比健全人更艰难。”为了从众多制衣店中脱颖而出，刘海军在剪裁和设计上不断求新求变，在缝纫上更是精益求精。很快，海军制衣名声在外，很多爱美的人士从昆区、东河区慕名而来，刘海军最忙的时候，店里有近20个徒弟。

2000年之后，制衣业受到成衣业的冲击，刘海军的制衣店也遇到了困难。这时刘海军发现皮衣开始流行，便先后三次去集宁的亲戚家里学习。“亲戚是个机工，在家里加工成衣。因为还要照顾店里的生意，我只能晚上坐车赶到集宁，学习几个小时候再返回来。去了三次，终于看完了一件成衣的制作。”因为走路不方便，每次回来刘海军累得饭都吃不进去，家人和店员都非常心疼，但他不觉得辛苦，因为他不能让大家跟着他没饭吃。

2004年，刘海军在成功改制了父亲的一件旧皮衣之后，制衣店转型成为皮衣定制，他用高品质的私人定制为自己找到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冠军之路

在青山区，刘海军的自强不息影响了很多残疾人，“我和很多残疾人一样，我们的努力很简单，就是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如果有可能，我们也要成为对社会有贡献的人。”

2010年，内蒙古自治区残疾人技能大赛在巴彦淖尔市举办，刘海军作为包头服装剪裁的代表参赛。“走进赛场的那一刻，我特别的自信，打板剪裁的速度特别快，第一个交卷，但比赛结果是得了第二名。我找到老师询问我输在了哪里，老师说我裁剪的线条完美，但裁剪的公式标记做得太少。”输在了细节上，给刘海军留下了遗憾。2014年再次比赛时，刘海军是冲着冠军去的。这一次，一套男士西服的裁剪堪称完美，他终于成为内蒙古残疾人中最能“剪”的人。

“获得第一，就可以代表内蒙古参加全国残疾人技能大赛，就可以像残奥冠军边建欣、大国工匠卢仁峰一样为包头争光。如果进入全国前几名，还可以代表中国参加世界残疾人技能大赛，我就可以为伟大的祖国增光添彩。”然而在全国比赛中，赛前被所有老师看好的刘海军因为紧张发挥失常，仅获得了第16名，“太痛苦了，回来的很多天，只要想起那场比赛，眼泪就会不由自主地流下来。”卧薪尝胆四年。2018年内蒙古自治区第五届残疾人技能大赛上，刘海军蝉联冠军，几个月后，他就要代表内蒙古参加全国大赛。

“这是证明我自己的最好机会，也是我完成梦想的最好机会。”握着那把磨破了他手掌几层皮的剪刀，刘海军眼神坚定脊背越加挺拔。（包头日报 记者 赵永峰）